鳴槍!文學馬拉松起跑
|
|
||
選手與裁判──青年寫作,跨世代的對話 主辦單位:聯合報副刊、台積電文教基金會 時間:2012年8月25日 地點:聯合報大樓會議室 主持人:宇文正(聯合報副刊主任) 與談評審群:朱天心、林群盛、林黛嫚、席慕蓉(按姓氏筆畫序) 與談得獎人:張容兒、張敦智、陳姿秀、 古偉助、劉貝兒、林志宇 列席:許峻郎(台積電文教基金會主任)、 林德俊
文學如一場馬拉松,選手們上場前反覆練習,在鳴槍那刻開始奔跑,依據各自不同的步調,時慢時快,目標鎖定在不可見的遠方。而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便扮演了中繼站的角色,為年輕創作者留下一段紀錄。記錄的不是一位作家的頂點,而是一個起步,讓他們在肯定之中找到各自無限的可能性。 甫得獎的年輕作家們表情還有些嚴肅,自踏進聯合報大樓起,便戰戰兢兢又細細地品味腳下每一步。他們手上領了第一張文學入場券,接下來將與仰慕已久的大師們見面,每一步,對他們的過去與未來,都意義非凡。 主持人宇文正先恭喜各位得獎的同學,並笑說這次評審激烈,每個獎項的前三名幾乎都是某位評審心目中第一名,相當優秀。許峻郎則特別感謝老師們長期的指教與支持,並預告明年邁入第十屆,將有不同的作法,希望能為更多學生提供更好的文學平台,讓他們持續耕耘寫作。 寫詩沒有年資之分 席慕蓉首先對林志宇「致歉」,在決審紀錄上一時口快以「孩子」稱呼這位年輕的詩人。其實,她認為十六歲開始寫詩,就已是一位詩人了。許多事情可以論年資,唯獨詩裡面沒有年資之分。 朱天心延續席慕蓉的話,表示接下來的發言,是將在場選手視作會寫到六、七十歲的大前提下,分享自己的體會和提醒。她期許大家即使在同儕中看到天分比自己高或自認才情過人者,都必須記著「文學不是百米賽跑」,不管是領先或被領先,皆是一條長遠的路。而這條路不盡然全是讓人振奮的,甚至有時必須面對沮喪與殘酷的現實。 林群盛贊同地說:「這個文學獎希望是一個開始,而不是一個成功的頂點。」 林黛嫚贈給青年作家文學錦囊:面對想創作的內容已有人寫過的時候,不妨多注意自己周遭生活。體驗生活之餘,也不能忘記作家最珍貴的特質就是想像力;在人生體驗薄弱的這個年齡,想像力就是可以掌握的部分。 拿下小說首獎的張容兒說自己作品的靈感,便是來自生活。因為她也參與網路遊戲,所以想描寫把遊戲世界當作真實世界的錯亂感受,並表達青少年喜歡遊戲的原因。 得到新詩首獎的古偉助以母親為題,稱自己是個害羞的高中生,將情感隱晦地藏在詩中。他苦笑說,得獎後母親追問著詩中內容,而為母親解詩是「騎虎難下」,感到尷尬的同時,也開心於她領悟的那一剎那的喜悅。 閱讀是一種特權 朱天心提到,閱讀關乎創作者在文學中的續航力,她相當好奇大家的閱讀經驗。 陳姿秀率先表示自己是標準的「韓迷」,一看到韓寒的書便整個人「扎進去了」,最近特別想接觸大陸的作品。張敦智說自己沒有特殊偏好,看到感覺有趣便儘量接觸,近來喜歡讀駱以軍的書,也想以小說創造一個世界,他將《西夏旅館》和電影《全面啟動》這類作品,視作「想像力的拓荒」。因父親的工作,小學和中學在大陸就讀的張容兒則說自己過去以涉獵大陸作家為主,如魯迅、老舍、冰心等,現在跟姿秀相反,想多了解台灣作家的作品。 以禪詩〈玉蘭花〉獲獎的林志宇「招認」接觸現代文學是從高中才開始,之前多遊走在古典文學、中國思想與佛經作品。宇文正肯定他的閱讀經驗,中國古典是很重要的基礎。 古偉助說自己讀的第一本詩集是鯨向海的《通緝犯》,非常喜歡那樣的大膽與創新,看完之後有「心被震出來」的感受。為此,他前期一直學習鯨向海的筆調,直到後來才恍然:「要給詩自由,而且要表達自己。」席慕蓉聽了頻頻點頭。 朱天心聽了大家的閱讀經驗,笑稱自己鬆了一口氣,因為曾聽過學生為了求創新而拒絕閱讀、怕受影響。她強調,就是要讀了才知道如何不同、如何超越,才有可能創新,閱讀不是義務,而是一種特權。她以「偷法寶」來比擬其過程:「人家也是終其一生練成這兩三本書,那你一個上午就可以把它給讀完,我實在覺得,沒有比這更划得來的事。」 前人的作品裡有答案 張容兒忍不住想請評審指點得獎作品〈最後一個任務〉的結局該如何改進。 朱天心回答,剛開始寫小說會有「四格漫畫」情結,老覺得到第四格應該要「翻一下」。但現實生活中的戲劇化情節沒有這麼多,為了尋求戲劇化的完成,常會讓筆下人物說他不會說的話、做他不會做的事。她建議:「在開始寫的時候,可能對於戲劇化的經營不僅要抵抗,還要有點警惕之心。」 張敦智則擔憂自己過分投入幽微心境的轉化,近期作品被人評價為「停住的作品」、「整篇故事講完其實什麼事也沒有發生」。林黛嫚認為這都是階段性的。文學獎跟真實的寫作是兩回事,比賽自然有其限制,若能將得獎作〈一個傷腦筋的下午〉發展成一萬至一萬五千字,也許就能使鋪陳的點發揮作用,讓角色表現更深刻、更具體。而這些問題,未來寫作時也會不斷碰到,她提醒:「其實前人的作品裡面有答案,你要自己去體會。」 寫作熱情,沒人能幫你 古偉助提出埋藏心中的疑惑,好奇「職業詩人」的生活樣貌。 席慕蓉語帶幽默地說,如果自己每天都在想「我是個詩人,我要寫詩」,對她來說,日子很無聊也很恐怖,接著她語出驚人:「詩人的好處是什麼?就是我不負責任!」席慕蓉進一步解釋說,人在世界上已有各自的職業與角色,但是她寫詩的好處是不負責任,因為「詩的不負責任」造就了「詩的不被利用」,因此得以「自由」。 林志宇提到在〈玉蘭花〉之前還有一篇作品,但別人看不懂那首詩,所以將它給丟了。林群盛語帶惋惜建議:「如果可能的話,我希望不管寫得好與壞,都把作品留下來,因為那都會回饋成你的養分──壞詩有壞詩的養分,好詩有好詩的養分。」 林群盛肯定劉貝兒在得獎感言上使用混合式語言「OTL」(跪姿)等大膽嘗試,他認為勇氣很重要,在這麼大的獎項裡做了這樣子的實驗是一種突破,從中感受到她的潛力。同時,他也鼓勵新詩得獎者思考詩集出版這回事,藉由親自參與出版的每一個過程,重新且完整地審視自己的創作。 林群盛相信:「寫作這件事之所以能夠維持下去,需要很強大的熱情,這東西沒有人可以幫你,最後還是要靠你自己去挖,找出樂趣,體驗其過程。」 在場的評審老師一致鼓勵青年作家們將文學視作馬拉松,保有自由,並胸懷熱情地持續下去,未來以作品彼此激盪。 (本文將收錄於聯經出版《書寫青春9》)
補記── 席慕蓉來函 昨天在現場回答古偉助的第一個問題有點偏雜和錯誤,對他來說,應該只是想知道,如我一般與「詩」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人有些什麼想法而已。我又犯了我的老毛病,又來申明自己並非專業詩人,但是,主編說得好,在台灣,有誰又是「專業」詩人呢,連周公夢蝶也要擺個小書攤呢。 所以,我的回答應該是:年輕的時候,讀詩是一種安慰,寫詩是一種傾訴。如今年紀越大,越覺得讀詩是一種撞擊,寫詩是一種反省。「詩」已經從朋友的親切,逐漸轉變為人生導師的引領,與詩共度的幾十年,其實是詩在引領我去探索生命的真相啊! /席慕蓉 |
留言列表